獵雲網註：本文轉自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3·15媒體曾曝光訂餐平台黑店猶在眼前，在被媒體曝光及輿論討伐之初，訂餐平台集體高調整改，總讓人覺得這事兒會得到妥善解決。但據新京報記者歷時兩個月調查發現，近5個月過去，3·15被曝光的那些無證無照、衛生堪憂的黑心作坊卻仍在我們身邊，且越來越囂張。
17飯、鞏大夜宵、安小鹵、有家下午茶、頂味源、趙香蘭這些百度外賣上的線上店鋪，經營的餐品經營種類看似截然不同，涵蓋了正餐、夜宵、下午茶，實際上是由同一地的線下餐飲實體店對外送餐。這些實體店，或無證無照堂而皇之，或與其他店共用證照，或者隱身於別家餐飲店內。
歷時近兩個月，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調查發現，在百度外賣平台上，至少有16家「多店一鋪」的餐飲實體店遍佈於北京。重案組37號探員在四惠、西二旗、回龍觀三家有證有照的實體店暗訪時發現，使用超過保質期食品原料、衛生不達標、店員違規操作的問題凸出。
▲7月18日，慈雲寺北里110號樓初禾生態廚房，男子正從箱式貨車上往店裡運貨物，百度統一配送。新京報記者大路
7月19日深夜23時50分，一輛廂貨車司機搬着藍色收納筐，進了北京朝陽區八里庄路西側一個小門臉。
門臉掛着簡陋的噴繪布招牌，「初禾生態廚房」。
第二天到了飯點，成群的百度外賣送餐車停在這家被定義為「廚房」的門外，騎手們從店內走出，拎着「17飯」、「良記小龍蝦」等多個品牌外賣的袋子。
這是個什麼樣的廚房?為何同時生產出這麼多品牌的外賣?
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通過應聘進入該店，這裡和一般的餐館不同，約六七十平米的屋內，沒有餐桌沒有灶台，只擺放着4個微波爐、1個烤箱、1台蒸飯機、2台加熱器和6台冷櫃。
這只是百度外賣平台上至少16家神秘店鋪其中一家。這些分佈在四惠、回龍觀、西二旗等地的「生態廚房」專給百度外賣的品牌店提供外賣，不需要現做，只加熱成品就行。一站供應多家百度外賣品牌店，月銷售額超350萬。
五店一證 菜品加熱即食
四惠店的招牌為初禾生態廚房，位於慈雲寺北里110號樓底商，在百度外賣平台上有5個店。「17飯、頂味源、安小鹵、下午茶、鞏大夜宵。每一樣有一個接單器。只要顧客在配送範圍內下任何一家，都是我們家做。叫四惠店。」店內一名店員說。
7月17日，重案組37號探員通過應聘進入該店工作。四惠店店長王明(化名)介紹，四惠店開業於4月份，店內不做堂食，只做百度外賣。
店內牆上掛有營業執照和餐飲服務許可證的複印件，兩證顯示，負責人為李繁，單位名稱為北京繁星雅馨餐飲中心，地址為北京市朝陽區慈雲寺北里110號樓1層102室。店長稱，「這個是共用的，這一排底商用的都是這個。」
探員注意到，該店隔壁商家辣皇尚同在百度外賣平台入駐，但沒有顯示資質信息。按照《食品經營許可管理辦法》，食品經營許可實行一地一證原則，即食品經營者在一個場所從事食品經營活動，應當取得一個食品經營許可證。
四惠店面積六七十平方米，有4個微波爐，一個萬能烤箱，6台冷櫃，一台蒸米飯的機器，還有兩台加熱機，六部紅色的百度外賣接單器。但是整個店內均未擺放堂食餐桌，僅有外圍門前的兩張工作桌。店鋪內部基本被廚房和儲物佔據。
根據《北京市餐飲服務許可管理辦法(試行)》規定，小型餐館的經營場所使用面積不得小於50平方米。50至100平方米的，其餐廳、廚房、庫房面積的比例宜為1:0.8:0.2。即就餐面積不得小於25平方米。
「這個工作很簡單，都是成品的菜，加熱一下，在包裝盒裡，包裝一下，頂多就是用烤箱烤一下雞腿雞翅魚等，還有玉米，米飯，除了加熱的東西就是烤。」老員工告訴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需要注意的是要看着外賣單子做，不要弄錯。有專門的百度外賣的接單器，有外賣了打出一個條，按條配菜。
入店時，該店店長明確要求重案組37號探員辦理健康證，但在入職時，並沒有檢查探員是否已經取得了健康證。直到最後離開，店長都沒有索要查驗探員的健康證。
按照《食品安全法》規定，從事接觸直接入口食品工作的食品生產經營人員應當每年進行健康檢查，取得健康證明後方可上崗工作。
類似的情況也在回龍觀店出現，在重案組37號探員卧底的的初禾生態廚房回龍觀站點，則彙集了17飯(回龍觀店)、鞏大夜宵(回龍觀店)、頂味源(回龍觀店)、安小鹵(回龍觀店)四家百度外賣線上店鋪。儘管回龍觀店在網上的四家店名、電話都不相同，但店員們每天都重複着四惠店的操作流程。
▲7月18日，慈雲寺北里110號樓初禾生態廚房。一名工作人員正用剪刀整理盒飯里的米飯。新京報記者大路
多家使用過期食材 店長稱無大礙
西蘭花、木耳、胡蘿蔔是所有套餐里的配菜。7月19日，因木耳胡蘿蔔已用完，四惠店這天的配菜均採用單品西蘭花。然而這些西蘭花，卻是3天前就已經到期的。
只見加熱后袋裝西蘭花標籤均已被浸泡的模糊，保質期只能隱約可見。一名女店員直接用剪刀剪開兩袋，倒入盆內清洗，有些西蘭花顏色都已經變了。該店員直接將變了顏色和蔫了的挑出，扔進垃圾桶。西蘭花的外包裝保質期顯示為7月13日至7月16日。凈含量為1kg。對於過期西蘭花為何還要用?一名女店員說：「今天用西蘭花配菜都是過期的，那不用咋辦?你說，這一過3天就過保質期了。」
另一名開店便在此的店員表示，為了省錢，之前茄子過期了幾天還讓賣。「過期的都不讓我們丟，都讓賣，顏色都變了還讓賣。」
7月20日，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同樣發現，在加熱的水槽中，準備銷售的泰式小龍蝦保質期為7月13日至7月16日，依然過期。店員直言：「沒有事的，也沒有變色。」
在重案組37號探員卧底的西二旗店，配餐師傅曉琳(化名)表示：「17飯」這些套餐的菜，除了雞排、鱈魚和雞腿用烤箱現烤之外，其他都是半成品包裝加熱，「這些東西怎麼可能新鮮，西蘭花如果用不掉，就這麼放着，很快就餿了。」
回龍觀店也是問題重重，7月22日中午，回龍觀店老闆的朋友劉娟(化名)來到店裡，發現了幾十袋「泰式龍蝦」已經過期，她就在百度外賣商家後台上新增了「泰式龍蝦飯」優惠活動，大半袋過期的龍蝦飯在幾個小時內就陸續被賣出。剩餘的小半袋，仍舊放進冷藏室，和它躺在一起的除了數包過期的西蘭花外，還有過期的魚香肉絲。事後，店員向店長彙報此事時，店長稱龍蝦只是口感變差，實際並沒有過期。
根據《食品安全法》規定，禁止生產經營用超過保質期的食品原料生產的食品。食品經營者應當按照保證食品安全的要求貯存食品，定期檢查庫存食品，及時清理變質或者超過保質期的食品。
▲7月19日，慈雲寺北里110號樓初禾生態廚房。保質期到16日的花菜19日同樣在待賣。新京報記者大路
手抓配菜 剪刀拌飯
暗訪中，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發現，三家生態廚房在經營規則和設施上力求規範，但店員在實際操作中卻難以達到食品安全法的要求，尤其在上午10點到下午2店的點餐高峰期，製作和配餐中屢屢出現違規操作和衛生隱患。
四惠店，廚房內的忙碌從早上便開始，店員到達店后需要先蒸米飯，淘洗后的大米一盤一盤放入蒸箱內，在蒸箱邊沿仍殘留着前一天的米飯殘渣。
根據《食品安全法》及《餐飲服務食品安全監督管理辦法》規定，操作環境應當清潔衛生。食品生產設施、設備、工具和容器等應加強維護保養，及時進行清洗、消毒。
接着店員從冷櫃中拿出需要烤制的雞腿、雞排、雞翅、鰻魚等，直接將包裝袋內的帶着冰塊的雞腿放到烤盤上，按照對面的牆上貼有的溫度與時間，調好規定的溫度和時間，進行烤熟。
店員還需要把兩台加熱機的五個水槽加上水，將日常需要的菜品連着包裝袋直接放入到水中煮。每個水槽中放有二十多袋不同成品菜，有宮保雞丁、三杯雞、大盤雞、魚香肉絲。
這些泡在水槽中加熱的成品菜，袋子很快變得膨脹起來，袋上的標籤、黑色字跡均已泡得模糊不清。
到下午三點多，這些成品菜會從加熱機中撈起，如果有人訂餐，就再放進微波爐里加熱。賣不完的成品菜，晚上放入冷藏櫃里，等第二天又重新放入水中加熱，直到下一位顧客買走它。
「您有百度外賣新訂單。」10點剛過，接單器發出的聲音不停回蕩在初禾生態廚房內。一有訂單，店員立即點擊接單並打印，機器會打印出一張訂單，再按照訂單進行配菜。
單子多了，忙起來的店員開始不管不顧。上一刻還用手套拿包裝盒、剪刀等物品。下一刻配菜時，沒戴手套的店員直接「上手」，用手將西蘭花的配菜抓起放進餐盒，再將它們擺平。或是用手直接將雞腿、雞排放進餐盒。而店長不在店內時，店員們也不會穿戴工作衣、帽。
依據《食品安全法》及《餐飲服務食品安全監督管理辦法》規定，食品生產人員應當保持個人衛生，生產食品時，應當將手洗凈，穿戴清潔的工作衣、帽。用於餐飲加工操作的工具、設備必須無毒無害，標誌或者區分明顯，並做到分開使用，定位存放，用后洗凈，保持清潔;接觸直接入口食品的工具、設備應當在使用前進行消毒。
剪刀是必不可少的多功能工具。訂單來臨，如果是套餐，店員直接從加熱水槽中取出一袋成品菜，剪開袋子，把菜倒入餐盒，再用剪刀拌平。餐盒另一半，米飯裝的不夠平整，也直接用剪刀壓平。而這把剪刀平時在廚房內是用來剪繩子、袋子等任何物品。
按照《食品安全法》規定，食品經營者應當具有合理的設備布局和工藝流程，防止待加工食品與直接入口食品、原料與成品交叉污染，避免食品接觸有毒物、不潔物。
7月18日上午，在做魚香肉絲套餐時，一名女店員直接將剪刀插入魚香肉絲和米飯中進行抹平。重案組37號探員打包雞排飯時，不小心將餐盒碰歪，這名女店員說需要將餐盒內的菜品米飯擺放整齊，她看了手邊沒有工具，便直接抓起桌台上的一支筆，插入米飯中抹勻。
7月20日下午2點多，兩名自稱是百度公司的員工來到四惠店「看看」。其中一人表示，自己是負責這家店的，「你們家這個衛生太差了，滿屋子蒼蠅蟑螂的。哪家店不比你們家店做得好?」
在回龍觀店，類似的情況同樣在發生。店員加熱食物有時不知道雞肉串在加熱后是否熟透，便會用剪刀劃開口子檢查;在製作照燒雞排飯時，店員直接用手抓住熟雞排放入米飯上;由於沒有涼菜配置專間，店員在大廳用剪刀從袋內撥出涼菜，倒進拼盤中......
而本應放置於零下18度保存的芥末木耳等涼菜，被店員們忘記在了室外;就連晚上，一筐子需要冷藏的三杯雞、麻辣鱈魚等菜品依舊被放置於常溫之中。
《餐飲服務食品安全監督管理辦法》規定，冷藏、冷凍貯存應做到原料、半成品、成品嚴格分開放置，植物性食品、動物性食品和水產品分類擺放，不得將食品堆積、擠壓存放。冷藏、冷凍的溫度應分別符合相應的溫度範圍要求。
而對於基本的消毒步驟，重案組37號探員在四惠店內暗訪時注意到，店內並沒有採取任何措施。一名店員表示：「店裡有84消毒液，就是開店到現在沒用過。」
在西二旗店和回龍觀店暗訪的另外兩路探員，一直沒有看到店內有消毒設施開啟。按照餐具消毒步驟，餐用具在沖洗池沖洗之後，應放在消毒池消毒，再放入保潔櫃密封。但在這兩家店裡，員工在用洗潔精之後盛放菜肴的塑料盒、餐用具、烤箱之後，全都繼續使用。不使用的就擺放在水池旁邊，等第二天繼續用。
按照《食品安全法》規定，有相應的消毒、防蠅、防鼠、防蟲、洗滌以及處理廢水、存放垃圾和廢棄物的設備或者設施。餐具、飲具和盛放直接入口食品的容器，使用前應當洗凈、消毒，炊具、用具用后應當洗凈，保持清潔。
▲7月19日，慈雲寺北里110號樓初禾生態廚房。冰櫃里的袋裝菜品。這些菜品如果當天沒有賣完，就會重新冷凍起來，第二天繼續加熱待賣。如此反覆得多了，有的菜品的商標字跡已經模糊掉落，甚至有的過期的依然在賣。新京報記者大路攝
百度統一配送 專門車輛深夜運貨
7月18日早上7點30分許，四惠店負責人王明在店裡打開電腦，首先通過小度掌柜軟件在百度外賣平台上登錄17飯(四惠店)賬戶，電腦旁有一張紙片，寫有登錄名與密碼。他稱：「這六個店鋪都是我們做，以前可以一起登錄上去，現在只能一家一家登錄。」
隨後，王明打開一個網頁，顯示為「百度外賣倉儲管理系統」，他在該系統中選購了西蘭花胡蘿蔔拌菜、麻辣鴨脖、麻辣鴨板腸、皮蛋瘦肉粥等菜品。
王明邊下單邊解釋，「每天賣多少錢，天天都問，都要跟百度說。這個訂貨時缺什麼定什麼。今天訂的明天到。這個登上去，缺什麼貨，直接輸入。」
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看到，這些菜品的來源有河北福成、嘉禾一品、蜀海北京、永利達、日洋北京等廠商。
對於這16家前述實體店鋪，每天的菜品消耗之後的補充，都是由百度自己完成。多家實體店的負責人稱，有什麼損耗，需要補充什麼菜品，直接網上向百度下單，隔天便有專門的車輛配送。
在「百度外賣倉儲管理系統」內進行下完單后，運貨的車輛則會在每天晚上10點之後到達。
7月19日晚11點50分許，一輛配送車停在四惠店生態廚房門前，一名男子打開後門開始往下搬運貨物。貨物有百度外賣活動時，需要送成箱的午後奶茶，還有寫有「四惠」字樣的藍色貨筐。
卸完貨后，車輛離開，又相繼前往位於勁松中街附近的雙井店、勁松七區格林豪泰酒店一層的勁松店以及東興隆街56號附近的崇文門店進行菜品配送。
四惠店內多名員工解釋，其實線上這些店鋪都是百度的，我們店是為線上的這些店鋪進行配餐，什麼都得聽百度的。四惠店店長王明(化名)坦言，「我們是百度的直營店，進貨什麼都聽百度的，咱在百度上面賣東西，就等於是百度的店。」
在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暗訪的西二旗店，該店在百度外賣平台上並無資質信息顯示，店內懸掛的餐飲服務許可證和工商執照證件顯示為北京青雲塾餐飲有限公司。工商資料顯示，楊樹軼擔任該公司執行董事、法人、經理並參股。
值得注意的是，通過全國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查詢到，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同樣參股北京趣活科技有限公司。楊樹軼也參股北京趣活科技有限公司其中，並擔任董事。
公開資料顯示，北京趣活科技有限公司的另一位董事鞏振兵，同樣擔任小度生活(北京)科技有限公司和北京小度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執行董事、法人、經理。而這兩家「小度」公司在百度外賣網站底部顯示為該網站的運營商。
▲7月19日，朝陽區慈雲寺北里110號樓初禾生態廚房，保質期在7月13日到7月16日的配菜西蘭花，在用完后包裝袋被丟棄在垃圾桶內。
主打品牌用情懷做外賣月售金額超千萬
2015年12月，西二旗店的「生態廚房」開張，曉琳順利成為第一批員工，這一做就是大半年。據她透露，這裡就是專門做百度的，不對外公開。「開了好多家店啊，聽說這家是總店，其他店都是後來陸續開的，之前這裡出餐的還有」趙香蘭「，現在減了幾家，賣的不好就不做了，主打的還是17飯。」
除了「趙香蘭」因賣的不好而被下線，經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調查，還有惠新店、魏公村店兩家店鋪近期被關閉。
西二旗店負責鞏大夜宵的李春國(化名)介紹，「17飯」等都是百度自己的網店，根本不存在真實商鋪地址，食材是百度自己訂，包裝也是由「17飯」等相應的品牌負責人供貨，這樣掙了錢都是自己的。
而17飯也是目前百度外賣平台16家線下實體店鋪的主打品牌。
7月22日，媒體刊發《17飯：用匠人精神打造盒飯》的文章，介紹「17飯」如何用心做好一份盒飯的文章，它專門做盒飯的中高端餐飲品牌。
文章介紹，「一期一會，一日一飯」則是「17飯」的slogon，是為城市白領精心烹制一份「好吃、安全、超值、速達」的盒飯。17飯創業團隊看到目前白領階層就餐的痛點：對食品安全衛生的擔憂和對餐品營養的追求。這也成為17飯的初心，「不求標新立異，只求安全放心。」在17飯的外包裝上寫有，「精選五常大米、選用當即新鮮食材、星級大廚私房烹飪、17道工序精心打造」。
重案組37號探員在四惠店暗訪期間，店員們在空閑的時候打趣道，「還17道工序，我們加熱一下就行了，現在都變成是星級大廚了。如果讓別人看到我們怎麼做的，就沒人買了。」雖然這些店員就是做外賣的，但是聊到此處，他們均一臉嚴肅地表示，不會讓自己家人吃外賣。
講了故事的17飯漲價了不少，店長王明說，「現在是換了包裝，以前是普通盒子，價格貴了。配好看了，一個魚都賣49元。」
這些實體店的店員也確實曾進行過專門的培訓，據四惠店一位開業時便在的員工介紹，「當時百度是把我們送到西二旗店進行培訓，各種菜品怎麼做，都有什麼要求，都要學習。比如說，一盒米飯就是300克。」
重案組37號探員在西二旗店暗訪時，「17飯」每天中午的單量都超過百份。如果遇到特價或優惠活動，中午短短几個小時的單量就可以突破300份。多位店員提及，這裡主要是17飯的功勞，「17飯」7月才換了一批新包裝，是百度重點打造的品牌，為了將來能有更好的發展。
前述《17飯：用匠人精神打造盒飯》稱，7月11日-17日，17飯零元搶風靡京城，7天一共送出了價值368,000元的免費套餐，相當於一輛寶馬3系GT。
在百度外賣客戶端搜索，西二旗地區附近的百度專送中，「17飯」的排名名列前茅，月售單量高達8000份，鞏大夜宵有1830份，頂味源981份，安小鹵403份，有家下午茶280份。
同樣在四惠店，每天五家線上店訂單就有140多份，金額在3000多元。而多名員工稱，該店的訂單量在百度的中央廚房中是排名倒數的，「7月有一個店，兩天的銷售過萬元，還給獎勵了。」
而據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不完全統計，百度外賣這16家店鋪月銷售額xxx。同時在百度外賣平台上，除北京外，在全國範圍內，17飯、頂味源等百度自營品牌還存在於廣州、上海、福州、、深圳、廈門、哈爾濱、杭州、寧波、蘇州、太原、溫州等11個城市。
▲7月19日，朝陽區慈雲寺北里110號樓初禾生態廚房，保質期在7月13日到7月16日的配菜西蘭花，用完后的包裝袋。新京報記者大路攝
探員調查
百度外賣平台16家神秘餐廳隱身城中村，多家餐飲「虛擬店鋪」共用一地址
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今天為你揭開百度外賣的秘密。
在北京城的多個人口稠密處，至少隱藏着16個百度外賣統一供貨銷售的神秘站點，它們近半沒有標識，一些店鋪掛着「生態廚房」的破舊招牌，隱身進城中村、KTV，甚至是垃圾站旁的破舊房屋。
這些店鋪門口常坐有「看守」，它們不對外開放堂食服務，多無餐飲服務許可證和工商營業執照，在百度外賣網站或APP上，多個「虛擬店鋪」共用一個地址。
當深夜來臨，配送車將速凍盒飯、半成品，和標有「百度外賣四惠基倉」、「百度外賣回龍觀基倉」等字樣的出庫單逐一運至各店。不知道有無健康證的店員，赤手拌菜，拿剪刀和圓珠筆往飯盒裡壓平米飯;過期幾天的食物，仍會被銷售;帶着塑料包裝煮了一天賣不掉的盒飯，會撈出來重新扔進冰櫃，第二天繼續加熱、銷售。
每當你下單，17飯、安小鹵、鞏大夜宵、有家下午茶、頂味源、良記小龍蝦，多個包裝精美的品牌外賣，會從這裡出發，送到你手中。
每個店鋪，月銷量動輒數千上萬單。
▲7月25日，丰台區六里橋萬豐路60號愛伊生大藥房旁的六里橋店，店內懸掛的證件複印件，其左邊的「食品經營許可證」、「企業法人營業執照」和右邊的「營業執照」不相符。新京報記者大路攝
小白領蔣舟(化名)覺得，正是自己的「軸」，才發現了百度外賣的秘密。
他首先發現的是「17飯」的秘密。
在媒體報道中，這是一家號稱用互聯網的名義重新定義盒飯，用匠人精神打造盒飯，不惜重金召集五星級廚師，吃一次一生難忘，邀請孫紅雷來品嘗過的外賣品牌。
在百度外賣上，「17飯」總被排到所在區域的前幾位。
「你敢想么?這個品牌外賣竟是在城中村髒兮兮、沒門臉的小房子里遞出來的?」6月下旬，蔣舟說，當他看到這些外賣的裝配環境后，「噁心吐了。」
▲7月25日，北京朝陽區勁松一中南門西側的店內，據這名店員介紹，他們同時為17飯、鞏大夜宵和頂味源三個網上店鋪供餐。新京報記者大路攝
「17飯」的秘密
像很多白領一樣，住在北京朝陽區沿海賽洛城的蔣舟是外賣的忠實用戶。
6月初的周末，過了中午12點，他通過百度外賣訂了一份常吃的「17飯」照燒雞排飯。
「每天都訂外賣，曾經吃出過洗鍋的鋼絲，甚至還有牙籤和蒼蠅。」於蔣舟而言，別家照燒雞排飯不到20元，「17飯」賣25元，但他覺得值，「包裝和飯菜看上去都很乾凈。」
但這天，蔣舟等了半個多小時都沒聽到外賣騎士敲門，看了幾次手機，百度外賣上顯示，「17飯」(百子灣店)的店鋪就距他只有幾百米。
他騎上車，準備自己去店裡吃。
按照百度外賣標記的地址，他過了石門東路的鐵道口，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城中村平房，沿路全是髒兮兮、油膩膩的店鋪，這是「17飯」定位的地點，但他一無所獲。
從東向西，蔣舟一直找到了東郊社區附近，花了快一個小時，依然沒有找到「17飯」的店。
回去后，他越想越不對勁，「這家店的盒飯算是比較高端的，為何在外賣平台上顯示的店鋪地址會在城中村中，按照地址還找不到?」
第二天，蔣舟再次來到頭天最後離開的地點繼續尋找。從東四環邊的尚八設計創意產業園一路向東到法制晚報社門口，甚至連四惠橋建材市場的三個生活區也找遍了。又花了三小時，仍然沒有看見「17飯」任何相關的標誌招牌。
「軸勁兒上來了。」一周后的周六下午，他更細心搜索，還輾轉詢問了幾個百度外賣的騎士，最終，在距離定位地點四五百米外，蔣舟才發現了「17飯」的蹤跡。
▲7月25日，北京東城區東興隆街56號新辣道對面的百度生態廚房崇文門店。百度送餐騎士在等餐。新京報記者大路攝
那是一片遍布各種小店的城中村，百度騎士給他指明了一間屋子，但門頭上並無任何招牌，店內也沒有懸掛餐飲服務許可證和營業執照，只是，在這家店門前，停放着幾輛百度外賣的電動車，不斷有騎士拎着「17飯」包裝的外賣出來。
百度外賣平台顯示，這家「17飯」的餐飲經營許可證號為京餐證字2013110105013111，單位名稱為北京四惠橋振興家常菜館，單位地址為南磨房鄉水南庄5號。在北京市食葯監局網站查詢「北京四惠橋振興家常菜館」，所顯示的經營地址為南磨房鄉水南庄5號平房。
實際上，「17飯」位於四惠建材城第四生活區東南拐角處，一棟三層樓的一層，實際地址跟網上登記地址根本不在同一區域。
這是一處近百平方的屋子，店內大廳擺着一張長條形桌子，有工作人員坐在電腦前，一名男子正在店內抽煙。
蔣舟看到，大廳後面是廚房，工作人員不斷將配好的「17飯」外賣從窗口遞出。
他打開百度外賣，發現和17飯(百子灣店)證照相同的還有鞏大夜宵(百子灣店)、頂味源(百子灣店)、安小鹵(百子灣店)，這些外賣品牌都排在銷量排名的前幾位。
讓蔣舟疑惑的是，按道理外賣店都應該有一個獨立的門店地址，事實卻是，這些店雖然在百度外賣平台上寫有獨立地址，但都是從這處無招牌的店裡送出來的。
7月初，蔣舟帶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再次到了這個在百度外賣上顯示「17飯」(百子灣店)的店鋪內。
店裡自稱負責人的一名男子介紹，這裡是「百度廚房」，店裡和百度合作的品牌有17飯等三個品牌店鋪。
他介紹，飯菜比較容易做，均為百度配送好的成品菜，只需要加熱一下，按照訂單配好即可。此外，食客下單的雞腿、雞排等食品，需工作人員在店內自烤。
「難以置信。」蔣舟說，他看過今年央視315晚會，「餓了么」訂餐網上的外賣店因為無證經營被曝光，「這不就是被曝光的那種店嗎?」
▲7月25日，北京朝陽區潘家園勁松七區格林豪泰一層一理髮店旁邊的百度生態廚房勁松店，無門頭牌子。百度送餐騎士在門口等餐。新京報記者大路攝
藏身簡易板房的外賣店
像百子灣店一樣，登記地址和實際所在地相差甚遠的「17飯」不止一處。
按照百度外賣平台顯示的商戶信息，「17飯」(展覽路店)應該就在展覽路附近。
但是，在展覽館路、從首都體育館南路向西到航天橋，沿路並沒有發現「17飯」的招牌。
沿着西三環，一路向北找到花園橋，沿路小區全部像過篩子一樣篩一遍，仍無發現。
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花了三天時間才最終找到了這家店。其實，它隱藏在西三環北路86號馬神廟小區內的一排簡易板房裡，其中兩間簡易房，門被門帘遮擋住，門旁貼有「非騎士禁止入內」字樣，這扇門裡，不斷有騎士進出並拎走外賣。
在這家店四周，有時會有新手騎士滿頭大汗地轉來轉去，周圍看守停車場的師傅則會給「新人」指路：你要找外賣店吧?就是那個簡易房。
一些騎士則不停給店裡打電話：你是17飯嗎?你們究竟在哪裡?安小鹵也是你們家嗎?頂味源呢?也是你們家?
近距離觀察，簡易板房右側內部被取貨台劃分為前後兩部分，前面為百度外賣騎手取貨的地方，後面則是店員們製作外賣的區域。
在店內，幾個寫有「17 飯」、「鞏大夜宵」、「頂味源」、「有家下午茶」字樣的紅紙貼在屋內，本應張貼在明顯處的餐飲服務許可證和營業執照並未展示。
根據百度外賣上提供的該店資質顯示，這家店的註冊單位名稱為北京牛市牛餐飲有限公司，單位地址在西三環北路88號，這個地址，是該簡易板房西邊的臨街樓。
▲7月25日，丰台區六里橋萬豐路60號愛伊生大藥房旁的百度生態廚房六里橋店，沒有自己的門頭牌子，門頭還是前任飯店的招牌。新京報記者大路攝
「告訴你地址，你也找不到」
在百度外賣上，17飯、安小鹵、鞏大夜宵、有家下午茶、頂味源、趙香蘭、良記小龍蝦等線上品牌，在同一區域內，往往幾個品牌顯示的線下地址相近，有的留的電話相同。
7月13日中午，按照百度外賣顯示的17飯(牡丹園店)商家地址，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找到海淀區花園東路29號附近的泰興大廈。
泰興大廈從一層到頂層，並無17飯的店鋪存在。
百度外賣顯示的鞏大夜宵(牡丹園店)地址是花園東路11號曠怡大廈附近。
這座與泰興大廈距離很近的大廈也找不到鞏大夜宵的店鋪，詢問周邊商家，無人知道這兩家餐館的存在。
但在附近，發現停有多輛百度外賣的騎士車。
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注意到，在百度外賣平台上，17飯(牡丹園店)、鞏大夜宵(牡丹園店)，兩家提供的資質、證件信息相同。
兩者共用的餐飲服務許可證證號為京餐證字2010110108005471，單位名稱為北京達客聚華餐飲管理有限公司，單位地址為花園東路11號泰興大廈102號。
隨後，重案組37號探員來到該餐飲服務許可證顯示地址，發現該證件實為在泰興大廈的峨眉酒家(牡丹園店)所有。
「你要找17飯?在地下一層，告訴你了，你也找不到。」一名身着百度外賣衣服的騎士嘟囔了一句。
進入泰興大廈地下一層，穿過七轉八轉的走廊、停車場，最終，在地下一層一拐角處的員工食堂內，看到了騎士拎着「17飯」快餐袋走了出來。
員工食堂大堂內，大廈上班族們正在用餐。外部走道左側的類似廚房位置，向外開出了一個取餐用的窗口，窗口旁邊貼有一張白紙，寫有「17飯、鞏大夜宵」，多名百度外賣騎士站在窗口前，拎走廚房內遞出來的17飯包裝餐食。
這處窗口一名員工稱，「和員工食堂算一家，大廳是做即食的，我們這裡專門是做百度外賣的。」
然而，在這個食堂內張貼的餐飲服務許可證，標名的是食堂類，按規定只供內部人員就餐。
▲7月25日，北京朝陽區勁松一中南門西側的雙井店，門口懸掛「舌尖上的生態廚房」的標牌。他們同時為17飯、鞏大夜宵和頂味源三個網上店鋪供餐。新京報記者大路攝
咖啡廳變身百度外賣廚房
通過百度外賣平台搜索發現，在北京，「17飯」至少有16家店鋪。
分佈在北京城人流密集區的這16家百度外賣直營店，除了顧客難以找到實際地址，有時騎士也難以找到。
為了鎖定這16個店鋪的具體位置，從6月初開始，重案組37號(微信ID:zhonganzu37)多路探員花了近2個月時間才得以完成。
在有的店鋪里，店長會跟員工交代，「接電話時，有些騎士找不到地址，你就跟他說怎麼走。」
17飯(知春路店)，按照百度外賣平台顯示的地址，位於海淀區知春路甲48號盈都大廈周邊，沒有標記明確的門牌號。
通過平台資質信息顯示，店的地址位於知春路甲48號盈都大廈4號樓107。重案組37號探員來到盈都大廈4號樓，發現這裡是沃爾瑪超市一層的一處美食城，找不到「17飯」。
沿着盈都大廈尋找發現，在盈都大廈的南面3號樓，探員注意到，有一家名為"POI COFFEE"的咖啡店，每到用餐高峰時，身穿紅色百度外賣衣服的騎士，擠滿了咖啡廳吧台旁的沙發上，等待着從吧台後方遞出來的外賣。不時有騎士拎走寫有17飯、鞏大夜宵等字樣的包裝外賣。
該咖啡店前台的左側是一個透明的展櫃，裡面擺滿了可樂、雪碧。右側的則是一個小型的吧台。
7月24日中午，店內工作人員稱，展櫃內的可樂、雪碧不對外出售，是專門做百度外賣的。店內現場只售賣POI COFFEE的產品，此外還經營17飯、鞏大夜宵、頂味源、安小鹵和有家下午茶等百度外賣。
在吧台上，擺放着一袋袋等待取走的外賣，在它們的正後方懸掛着餐飲許可證和經營執照，兩證均為複印件。複印件上顯示的單位名稱為北京先鋒樂章餐飲管理有限公司，地址為北京市海淀區知春路甲48號盈都大廈4號樓107，這與百度外賣平台上POI COFFEE(知春路店)顯示的地址是一樣。
同時，17飯(知春路店)、鞏大夜宵(知春路店)、頂味源(知春路店)、安小鹵(知春路店)和有家下午茶(知春路店)這5家百度外賣店所顯示的資質證件信息和POI
COFFEE(知春路店)一致。
▲7月25日，北京大興區亦庄天華園北街錦府鹽幫菜內的百度生態廚房亦庄店。百度送餐騎士正要去送餐。據圖中戴口罩女性店長介紹，他們的營業執照是在掛在「錦府鹽幫菜」上面。新京報記者大路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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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16家「生態廚房」地址
北苑店 朝陽區北苑路42號三層賽樂堡KTV歌廳中部小超市左側
亞運村店 朝陽區安慧東里36號院4號樓麗楓酒店北側沿街底商
望京店 朝陽區南湖東園122號樓博泰國際大廈B1層105(芳宇滿溢美食城右側第一家)
三元橋店 朝陽區京順路111號比如購物世界一層電影院旁、101內F1-39
四惠店 朝陽區慈雲寺北里110號樓1層102室
百子灣店 北京市朝陽區四惠建材城第四生活區東南拐角處，位於三層樓的一層，紫色無字門頭，公共廁所對面。(已停業)
雙井店 北京市朝陽區勁松第一中學南門西側(距離垃圾場25m)
勁松店 朝陽區潘家園勁松七區725號樓格林豪泰北側沿街底商一層韓流行燙染理髮店旁
西二旗店 北京市海淀區安寧華庭一區9號樓(七天快捷旁邊)
知春路店 海淀區知春路甲48號盈都大廈c座(3號樓)D107南側底商"「Poi Coffee」店
牡丹園店 海淀區花園東路11號泰興大廈地下一層職工食堂內
展覽路店 北京市海淀區西三環北路86號院馬神廟小區內(集裝箱旁平房)
崇文門店 北京市東城區東興隆街56號北京商界A段二層新辣道對面
六里橋店 北京市丰台區萬豐路60號「漢唐食府」內
亦庄店 北京市經濟技術開發區天華園北街5號( 錦府鹽幫飯店東門內)
回龍觀店 北京市昌平區回龍觀鎮科星西路43號樓2層
新京報記者 趙吉翔 趙蕾 李戈戈 實習生 高興 王露曉 編輯 劉澤寧 張太凌 校對 郭利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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